秘密访问。

使用术法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,就如同父母送孩子去学习术法也不是一个轻易就能做下的决定。

术法的练习枯燥而无趣,为提升灵力又有许多旁门左道,只中间一条正道窄而坎坷,将门人吓得纷纷挑些看似平坦的歪路走,只是还未走上几步,便成了深渊中恶鬼的一员,成了自我恐惧的牺牲品。

天宫伊织不是这种人。

修习幻魔决到第五层时,她放弃了更快的以稚童心血洗目的法子,自封双眼半年,换取瞳术大成。

冬雪盖住山石的第二天,伊织的眼睛被点了朱砂纹路的麻布层层环绕,她陷入黑暗之中。

这样的日子需要一段时间适应,但伊织也很快找到了乐趣。

封闭五感之一,其他就变得敏锐。

山石的棱角,雪与冰融合挤压的声响,还有冬日里特有的冷冽空气,以及意外美味起来的豆腐。

伊织一直以为豆腐不过是豆腐,夹不起来又不顶饿,心里不喜,嫌它不够爽快,但不想祭司担忧她挑食,便要硬着头皮与这柔弱温和的一小碟打起仗来。

也许是进了冬食材匮乏,原本常见的豆腐不知被谁料理成了更硬的豆干,嚼起来有种莫名的刚强,这种韧韧的劲道磨着伊织的牙,却令她的心十分畅快,仿佛见到了什么知己。

伊织问过这一碟是哪位的手艺。侍女摇摇头,又意识到伊织现在看不见,便应声老老实实地回了一句不知。

侍女转身,跪坐在橼廊上合起拉门,像是扣上一道封印的锁链,锁链的声音清脆,而门扉合拢只有轻不可闻的一声响,它们只有这一点不同。

然而锁链的存在,往往是为了等待被斩断。

轻而快的脚步声离开了院落,里间的门便被拉开,伊织拉开时略略将它抬起来了一点,障子没有歪曲,声音也只有轻轻一丝。

这本是祭司教的规矩,此时倒成了伊织隐秘行动的一环。

伊织抱着刀,面对空旷的庭院展露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,她像枝头的雪一样落在苍白的花树之上,只用脚尖踩着一点苍白之外露出的黑色枝杈,再轻飘飘地坠落在碎石路的中间,风从她的头顶掠过,风在她的周身聚集。

摆起手式是一件很庄严的事情,伊织吐出一口浅浅的白雾,是樱变雪,刀走迅疾,挥出力道角度无可挑剔的劈斩。

这样一刀,如果是由信之介出招,必会精妙许多,伊织仔细回想着、模仿着,同时也思考着,她并未停下,反而更加频繁地挥出刀,也带起风。

其实习武的念头要比祭司的垂青更早降临在伊织身上,她幼时温顺,极少生出与身处之位不相容的念头,但她十四五时觉得再不改学武艺,可能一辈子也无法与信之介他们并肩作战,少年人总有桀骜不驯的时期,哪怕是伊织这样温柔的性格。

时年二十岁的信之介在祭典上听到了同伴的忧虑,他笑了笑,这样对伊织说道:“武士的依凭不是一把刀,而是一颗坚强的心,其他的一切不过是它的具象化。”

他这样说着,把伊织也拉到道路中间,泪和总司正在看顾为行道礼开路的香童,赤羽拉上他们,四人挎着手排成一排,学着小朋友的样子并排慢吞吞地蹭步前进,围观的人也笑起来。

信之介又说:“只是并肩作战的话,并肩比如何作战重要多了。”

他大约是想劝说伊织继续修炼术法,毕竟在他眼里,伊织仍然是年幼时常常生病的妹妹,前线搏杀对她来说有些难,如果硬要改学武艺,体力、战技上已经相差太多,还是留在后方稳固阵线或者远程支援比较安全些,但伊织很明显选择了另一种理解。

她想办法打造了一把刀,这几乎耗尽了她攒下的钱,但伊织并不在乎,并给她的心取了个漂亮的名字,叫做樱吹雪,光华短暂,但仍然会是不可遗忘的美景。

没人会靠近这里,那这里就是樱吹雪的天堂。

源自幻魔决的瞳术,自然是为了震慑和绝对压制而存在,祭司并没有安排更多人手进入伊织的院落,只在用饭的时间尽可能摆满伊织的食案——这是绝无仅有的优待,毕竟同一时期的泪,到吃饭时面前不过四五碟罢了。

但服侍她的侍女也换过许多次,原因无他,哪怕隔着封印,只要与伊织尚不能收放自如的瞳术相撞,也会失魂许久。

伊织总能听见桌案对面传来筷子落下和侍女倒地的闷响,她感到抱歉,又想不出更好的规避闲杂人等的办法。
她只得以一位身体柔弱的术法天才绝对无法达到的速度出手,在侍女的头碰到坐席之前,在大致的方位为她垫上一层柊花的软垫。

大概只有我是靠这样来精进反应速度的吧,伊织不免感慨一句,仍然为侍女感到抱歉。

“伊织,你走神了。”

男人的声音有一点沙哑,像是打磨到最后一道才会用到的那种砥石,这是他的特色,不论闭眼不闭眼,都很容易分辨的那一种,伊织还听到一点积雪从屋檐上滑塌的声响,于是她朝着那个方向抬起头。

宫本总司稳稳地落了下来,与伊织隔着几步远的路。

伊织闻惯的那股雪的冷气,忽然就混了些涩涩的石膏味,飘进她鼻子里的时候,又神奇地摇身一变,固化成了豆干的味道。

“你闻起来像是一碟豆干。”伊织坦诚地讲道。

“因为我是豆干之父。”总司严肃地讲起笑话。

伊织在豆干的香气里又挥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刀,才和总司坐到一起,坐在回廊的边缘分享热茶。

这把太刀还是多亏总司周旋,才能顺利拿进西剑流的门,伊织总对自己说樱吹雪是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,却很偏心地将总司划到了自己这边去。

总司尝了尝自己泡出来的茶,又默不作声地将之放下,假装泡茶一事从未发生过。

伊织倒是喝得很是开心,就着紫特制的茶点, 别有一番风味。

又过了两月,信之介的院里冒出了时节的第一枝樱花,也许是因为功体特殊,残雪未去之时,已经迎来新生。

西剑流一切如常。

伊织下筷,意料之外地戳到一团柔软的东西上,豆干又变成豆腐了。

唉,也不知道豆干之父又要出去多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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