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常福地。

预警:豪药单性转,胡编乱造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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鸩罂粟往脖子上点遮瑕的时候,仍然觉得那些斑斑点点有些刺痛。但又不能不涂,从耳根到颈侧,红印全扎根在衣领遮不住的地方。

结婚这么多年,很少有这种情况出现。

她从地上捡起那件衬衫,领口那半个唇印仍算得上娇艳,鸩罂粟淡淡地瞥上一眼,拧开了水龙头。

不过是个口红印,想来那位不请自来的青梅竹马除去这种幼稚手段,便没什么能在岳灵休身心上刻下到此一游的机会。

这莫名涌上的正宫心态倒让她觉得有些好笑,明明恋爱结婚加起来也有十多年,但如今日这般坦荡荡的安心还是全新体验。

鸩罂粟把洗好的衬衫挂上晾衣架, 又摘下岳灵休的工作服搁在挂烫机上,等着预热。

这些事她做起来轻车熟路,也从未出过差错。昨晚两人歇下时天色已蒙蒙见了点亮,鸩罂粟哪怕安慰自己就当加了个夜班,也不免精神欠佳。

她坐下来闭目养神,长发顺着肩膀水一样柔柔铺开,藤椅摇摇晃晃,比昨晚犯浑的岳灵休温柔多了。

她现在觉得那个唇印是幼稚园级别的示威,昨晚却完全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。

本来两人年轻时就完全不搭对,遑论他人,连鸩罂粟自己都觉得岳灵休眼睛有问题,一个备受欢迎的风云人物,和一个默默无闻长相普通的女孩子,除了同在实验班,就不应该有什么其他交集。

鸩罂粟拿着自己普通的人生剧本尽力降低存在感,只想好好学习,上医学院做个大夫了此一生,而不是和闪闪发亮的岳灵休同处一室,忍受那些或多或少带着些品评意味的目光。

但岳灵休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跟着她上图书馆下食堂,最后还横穿体育馆,非要当鸩罂粟的陪练,羽毛球课人本来就不少,岳灵休这么一闹,鸩罂粟一万个不自在,干脆收了球拍走人。

岳灵休在靠近食堂侧门的座位找到她,手里握着一瓶三块钱的冰红茶:“你生气啦?”

鸩罂粟低着头,拿牙齿咬着嘴唇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
岳灵休一向不喜欢鸩罂粟低头,因为那样他就看不见鸩罂粟的眼睛。

他第一次碰见鸩罂粟,就是在食堂这个侧门,冬天时挂着厚实的门帘,俩人一个进一个出,肩膀撞在一块。

岳灵休是个能靠体育保送却偏要念书的体格,再加雪后地滑,鸩罂粟被撞倒了。除了一声闷哼,岳灵休什么都没听到,也什么都没来得及说,就目送鸩罂粟自己爬起来走了。

岳灵休的脑子只有碰上物理的时候像是人脑子,其他时候的思路都不太对劲,此时他正在琢磨:这怎么被撞了也不要我道歉的,这么内向,会不会是她班上有人霸凌她啊?

他借故约出了文科班的别小楼,俩人蹲在安全通道里嘀嘀咕咕一阵,别小楼也支持他行侠仗义,但是这周他特意和别人换了班,早上要和李剑诗一起收作业,所以只能放兄弟鸽子,由岳灵休一个人执行保卫计划。

李剑诗事后得知,叹了一声:“万一人家只是天性如此,想一个人做事情呢?”

岳灵休说:“哪有人能一个朋友都没的,现在我们是学生,感觉不出来,那等她上了大学,步入社会呢?我不放心。”

别小楼品出了一丝丝风雨欲来的八卦之味:“你怎么突然这么惦记她了?”

岳灵休摸了摸鼻子,心虚万分:“有吗,我这就多观察了几眼而已。”

别小楼把排队点的煎白菜饼推给李剑诗:“只是在人群中多看她了一眼,明白。”

“你能不能纯洁一点,为什么要把我这一腔纯纯侠义想得如此龌龊。”

李剑诗今天换了新鞋 ,鞋面上顶着一团粉色的绒球,是当季新款。她拿绒球贴了一下别小楼的脚踝,别小楼立时安安静静,明白多说无益,便不再呛声。

岳灵休怀揣着这种侠义,有模有样地保护了鸩罂粟许多年,说没有效果是假的,鸩罂粟的交友之路从别诗二人开始,慢慢延伸到大学社团和工作岗位上,虽然她还是低调而内敛,但的确比之前郁郁的样子好上许多。

岳灵休没觉得这是恋爱,也不知道什么是恋爱,只知道维护鸩罂粟非他不可,他看着鸩罂粟一天天变得有生气儿,也有种说不出的高兴。

惹生气这种事是肯定不能允许的,但岳灵休没见过鸩罂粟真生他气的样子。现在鸩罂粟不理他也不看他,倒让这个活土匪慌了神。

“你真生气啦?”岳灵休不会别的,就会拿手握着鸩罂粟的肩膀晃晃,“我给你带了水,你渴不渴?”

鸩罂粟咬咬牙,酝酿了许久的“你以后别来找我”却怎么也讲不出口。她受不了突然备受瞩目的感觉,却也不想岳灵休二话不说就消失在她的世界里。

内心矛盾重重,最后竟然全数变成了对自己的责备,不明白岳灵休到底看上自己什么。

岳灵休给她抹了抹眼泪,十分诚恳地劝道:“你喝吧,我刚才拧开看了,是再来一瓶,不够还有第二瓶。”

原本郁郁的鸩罂粟,被他这个逻辑一绕,只剩下气气的鸩罂粟。

转过天来李剑诗就得到最新消息,除了学习,只有友人的八卦能消解漫漫长日,不过别小楼的重点不在岳灵休又怎么招人家去了,而是俩人熄灯后的夜谈内容。

别小楼学道:“你说这是咋回事呢,我看她哭,怎么这心里酸酸的舍不得,脑子里却觉得她掉眼泪时有点......漂亮。”

李剑诗何许人也,不用开腔,也不暗中使坏,只肩并肩和别小楼在寝室楼下散散步,全靠气场就能逼退一帮别小楼的追求者,她说:“看来我猜的没错,只不过双方都没意识到。”

别小楼说:“岳灵休昨晚都觉得鸩罂粟比刘亦菲好看了,我觉得他应该是意识到了,不然在他心里刘亦菲不可能被拉下神坛。”

李剑诗叹口气:“刘亦菲是无辜的。”

别小楼也接道:“刘亦菲是无辜的。”

其实昨晚也是和羽毛球事件差不多的情况,鸩罂粟发觉自己连质问的底气都不足,更是难过,岳灵休逼着追问半个晚上,才闹明白怎么回事。

岳灵休闭了闭眼,像是在强忍火气:“这事是我疏忽,她说她喝醉头晕,我就扶了一下,我也没注意到她在我衬衫上......”

妈的,岳灵休在心里快咬碎了牙,换做别的衣服只需要一扔了事,只有这件不行,这件是鸩罂粟送他的第一件礼物,如今让别的女人摁了个印子,光想起来就觉得火大。

“我知道,你是看在她姐姐的面子上,那毕竟是你小时候的好朋友”鸩罂粟靠在另一边床头上,碎发从松松挽起的发髻里掉出来,垂在她眼角边,半遮着那两颗泪痣,她前些日子在医院里被传上感冒,咳了多半个月也不见好,此时又咳了两声,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疲惫。“我不是生你的气。”

“我这就去洗衣服,你把甘草片吃了,赶紧睡觉。”

鸩罂粟被逼问的两个小时里几乎一动不动,此时才拽住岳灵休的袖子。

岳灵休回头,鸩罂粟嘴唇哆嗦了一阵,才小声地道:“岳灵休,我害怕,你别走。”

后来的事迷迷糊糊,像是泡在热水里,又像是漂流而下,她随着岳灵休翻弄折腾,一向讲究适可而止的鸩罂粟也忘了分寸这事。

受种种因素限制,鸩罂粟常常一两次之后便会叫停,岳灵休也不是完全由生理指挥的莽夫,虽然的确需求强一些,但照顾到鸩罂粟的状态,也就很少越界。

鸩罂粟靠在椅背上,给自己的失控找了个理由,也是她对后半夜仅剩的一点记忆。

“我不走,”那时岳灵休枕在她胸前,抬起眼睛,万分认真地道:“从第一眼看见你开始,我就决定只要你一个。”

挂烫机很明显不满于这种冷落,滴滴地叫唤一声,鸩罂粟熨过外套长裤,放回客厅茶几。

家里地板挑的是偏红的色调,顺着纹理走到地板的尽头,就是大理石砖,踩着大理石砖,绕过餐桌和流理台,就是咕嘟咕嘟冒热气的小米粥。

鸩罂粟伸手环住男人的腰,连着那件小熊围裙一并抱紧,她侧过脸贴在宽厚的背上。

真是奇了,这毛衣简直像挂烫机一样,把她心里那点皱皱巴巴的不自在都熨平整了。

早餐齐备,岳灵休推着她坐下:“要知道你是为这点事郁闷这么多年,我早这么说一句不就结了。”

“这对我来说很重要。”

“那怎么不亲自来问?”

“我一直认为你对我不过是一时兴趣,现在结婚也只是习惯了而已。”鸩罂粟又想低头,但又觉得从现在开始没必要再躲开岳灵休看她的目光,于是没有动,只眨眨眼,掰了半个馒头来咬。“昨天心情不好,又见到那个痕迹,虽然相信你不是轻浮的人,但还是忍不住自己多想。”

岳灵休接下来另外半个,边吃边说:“这种情况我不能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,毕竟我有时实在意识不到。你现在可以选择不原谅我,但要给我机会,以及考虑是否接受我的歉意。”

两人的粥都快喝得见底,鸩罂粟捧着碗,轻轻应了一声“好”。

她很难定义爱情的样子,在她见证的爱侣之中,好像大多数都是别小楼与李剑诗那样情投意合比翼双飞的类型,她和岳灵休的专业差得天南地北,兴趣也没什么交集,实在谈不上夫唱妇随。

鸩罂粟曾经不止一次察觉到内心对李剑诗的羡慕,她的确希望自己能像李剑诗坦荡地享受别小楼的关怀一样,无所顾忌地拥抱岳灵休的好意。

可这时鸩罂粟收回望向别人的目光,看向自己,才发现其实岳灵休爱她远胜她爱岳灵休,那些被世人歌颂的怜惜、爱护与忠诚,早在久远之前就归到了她一人名下。

不过是鸩罂粟本能地拒绝这个答案,才让两人始终隔着一道沟壑,不得推心置腹,无法彻底坦诚。

临出门前,岳灵休把车钥匙塞给鸩罂粟:“今天你开车吧,送我去班上。”

玄关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,鸩罂粟问:“晚上又要喝酒?”

岳灵休正忙着把自己的小皮鞋擦出锃明瓦亮的感觉,头也不抬地答道:“这两天都要下现场干活,不方便戴戒指,我换个人型戒指戴出去意思意思。”

鸩罂粟点点头,可没戴戒指的右手又被岳灵休拉过去了。

岳灵休把自己的婚戒套在鸩罂粟手上,托她代为保管:“包括你在内,以后还有妄想动摇你在这个家的主人地位的,就亮这个给他们看。”

岳灵休捧着这只手琢磨了一阵又道:“可惜工地不让勘探人员经手,不然我带块原石回来,给你多打几个戒指,这么好看,不戴点东西白瞎了。”

鸩罂粟说:“我还要上手术台,这些东西也戴不久,你别费心了。”

“唉,那被窝里戴给我看吧。”

岳灵休上班时神清气爽,只右脸被掐出一道红印子,他分管的401队新来了一个大学生,叫枭狱,踏实能干,是块材料,于是被他带在身边实习。

枭狱是个实在孩子,看见了红印不免关心一下前辈:“岳大哥、怎么了,怎么、红了,小心、是疹子。”

岳灵休拿文件夹挡住下半张脸,以免自己笑得太过放肆影响不好:“你大嫂给我留下的爱的印记,还不错吧?”

枭狱:安仔,我需要你的大墨镜。

END

嘻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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